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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域記》可能並非原貌
———關於聖無著兄弟往生彌勒淨土公案的考察
前言
本文依據大乘佛教教理，判定一些書籍中所說的師子覺菩薩的公案可靠性甚微以至於不成立。據此，本文難以承認由一個不成立的公案推導出的往生彌勒淨土會退及很難往生等不應往生彌勒淨土的結論。而，窺基大師所看到的《大唐西域記》不大可能同於現存的《大唐西域記》。若讀者並不承認大乘佛教教理，本文並無其他理由認為《大唐西域記》極可能並非原貌。
一、智者大師的聽聞
一些書籍中有類似於右文的說法——“智者十疑論雲。三菩薩修兜率。一名無著。二名世親。三名師子覺……次世親亡三年乃來報雲……問師子覺如何。雲。生兜率外院。戀著天樂。即不曾見佛……是知兜率難修有墜。非比西方易修無墜也。”[ 《龍舒增廣淨土文》卷7：大正藏. 第47冊.第 276頁.]
有充足的證據表明上文所提出的三菩薩往生的淨土有問題。藏傳佛教資料表明無著是在世親之前往生的而不是世親在無著之前往生。
多羅那他《印度佛教史》“世親阿阇梨享年近百歲，即在聖者無著住世之時就已多年大利眾生，無著去世後作利生事業約二十五年，這位大阿阇梨據說與西藏工拉朵利年贊同時，這樣說是適宜的。”[ 多羅那他《印度佛教史》 張建木譯 內部資料 第133頁 現在從網路上可以找到電子版.]
本文認為極樂世界非常殊勝，但對以誹謗彌勒淨土在內的任何其他佛國淨土為手段證明極樂世界殊勝無比的做法難以認同。本文的寫作目的是為了避免不知情的人們誹謗彌勒淨土等淨土，還此公案一個真相。
事實上，師子覺菩薩生於兜率外院、世親菩薩先於無著往生等乃至整個公案都是智者大師所不確定的事情。從《淨土十疑論》原文來看，智者大師只是對他聽到過這樣一種說法負責，並不承諾對傳聞的正確性負責。
《淨土十疑論》卷1：“又聞西國傳雲：‘有三菩薩：一名無著、二名世親、三名師子覺。此三人契，志同生兜率，願見彌勒。若先亡者，得見彌勒，誓來相報。師子覺前亡，一去數年不來。後世親無常臨終之時，無著語雲：“汝見彌勒，即來相報！”世親去已，三年始來。無著問曰：“何意如許多時始來？”世親報雲：“至彼天中，聽彌勒菩薩一坐說法，旋繞，即來相報。為彼天曰長故，此處已經三年。”又問：“師子覺今在何處？”世親報雲：“師子覺為受天樂，五欲自娛，在外眷屬。從去已來，總不見彌勒。”’諸小菩薩，生彼尚著五欲，何況凡夫？為此願生西方，定得不退，不求生兜率也。”[ 大正藏. 第47冊.第 79頁.]
“又聞西國傳雲”也就是“又聽說西國有傳聞”，既然是傳聞能否當真？智者大師都不確定的事情。可是後人卻當真了，把“聞西國傳雲”給刪掉了，而說“十疑論雲。兜率天彌勒所居。又有女人。諸天愛著。不如彌陀淨土(云云)昔西國有無著世親師子覺三菩薩……”[ 《樂邦遺稿》卷1：大正藏. 第47冊.第240頁.]等等，類似的描述很多書籍中都能見到。好像，印度確有此事似地。這樣流傳了一千多年，對於勸人發願往生極樂淨土或有貢獻，也對防止人們往生彌勒淨土做出了很大貢獻。基於三菩薩往生的公案的若干版本簡直就是誹謗彌勒淨土。
也許有人會去否定多羅那他《印度佛教史》的相關記載，如果他是個凡夫是可能成功的；如果他是個聖者想證明本文所提出的若干淨土書所記載的公案的絕對可靠性應該不可能成功，事實上他瞭解無著菩薩住世時是初地菩薩或三地菩薩的證量的話，根本就不會去證明彼公案。本文之所以講“可能成功”是因為，在現存的《大唐西域記》版本中第5卷有大略和智者大師相同的相關記載，怎麼證明我們所見到的不是一個被修改過的版本。只是修改者沒有注意到窺基大師《觀彌勒上生兜率天經贊》而沒有弄得滴水不漏。當然，本文不是絕對肯定。因此，從無著菩薩的證量上進行探討。漢藏佛教很多論典證明無著菩薩在世時是初地或三地的菩薩。本文主要就此加以探討。
二、初地菩薩的功德
對於無著菩薩可能有人不怎麼瞭解。智者大師住世的時代，唯識學在中國還不盛行，見不到後世所出現的無著菩薩的資料。智者大師寫《淨土十疑論》時沒有見到無著菩薩。更沒有看到玄奘法師翻譯的論典，智者大師本人沒有去印度，沒有接觸到印度唯識宗和中觀宗論師，否則就不至於《淨土十疑論》中提相關的公案了。
所以，智者大師恐怕也不了解，否則，“謠言止於智者”就應對彼傳聞置之不理。本文並不是針對智者大師，而是探討那個傳聞的可靠性。
這裏就按初地的說法來說。《大方廣佛華嚴經》卷23〈22 十地品〉：“（初地菩薩）得百三昧；得見百佛；知百佛神力；能動百佛世界；能飛過百佛世界；能照百佛世界；能教化百世界眾生；能住壽百劫；能知過去、未來世各百劫事；能善入百法門；能變身為百，於一一身能示百菩薩以為眷屬。若以願力自在示現，過於此數百千萬億那由他劫不可計知。”[ 大正藏. 第9冊.第 547頁.]
這樣證量的菩薩絕不可能連所謂的師子覺往生到哪里和世親很晚才報的原因都不知道。凡夫有天眼通就算看不到內院，外院總是看得到，所謂往生在外院的師子覺怎麼就不被證量遠非凡夫五通所能比的初地菩薩所知道呢。如果固執己見而否定本文的觀點，那就請證明初地菩薩不知道師子覺往生到哪里，也不知道比無著菩薩提前往生世親是因為在彌勒座位下聽法所以很晚才報。等您證明瞭，歡迎來探討。本文下麵只要證明無著菩薩是位地上菩薩，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所面臨的問題是，對於無著菩薩是否當時有印度人給他寫了傳記，他的事蹟果位是否流傳廣泛到印度論師在注解經論時順便予以介紹。當然，這傳記、注釋恰好被來華和去藏地的三藏或中國本土的三藏法師給翻譯了。過了上千年保存到了今天。萬幸的是的確現在能找到這些資料。
三、無著菩薩的證量
真諦三藏的說法是婆藪槃豆菩薩兄弟三人都叫婆藪槃豆。兄長（第一婆藪槃豆）由於通達小乘大乘空觀，心於法無著。當時印度佛教界尊稱為“阿僧伽”，“阿僧伽譯為無著”[ 大正藏. 第50冊.第 188頁.(CBETA, T50, no. 2049, p. 188, c9).]。
以“無著”、“法光定”為關鍵字，使用CBETA電子藏經等軟體在漢傳藏經找到幾則資料：
第一份：真諦譯《婆藪槃豆法師傳》卷1：“無著法師修曰光三摩提。如說修學即得此定從得此定。後昔所未解悉能通達。有所見聞永憶不忘。佛昔所說華嚴等諸大乘經悉解義。彌勒於兜率多天。悉為無著法師解說諸大乘經義。法師並悉通達皆能憶持。後於閻浮提造大乘經優波提舍。解釋佛所說一切大教。”[
“曰光三摩提”即“法光定”。丁福保《佛學大辭典》對“法光定”的解釋是“（術語）初地之菩薩證此定，放大法之慧光，是故名法光定。唯識樞要上本曰：‘無著菩薩亦登初地，證法光定，得大神通。’”
第二份：世親《攝大乘論釋》中，世親對兄長兼老師無著菩薩的表述：
“我師於此非前後逢事聖者大慈尊依止無動出世間放大法光三摩地……一切世間無不知 無著名稱普皆聞”[大正藏. 第31冊.第 321頁.(CBETA, T31, no. 1597, p. 321, b7-8).]
三摩地即是定，“法光三摩地”當然是法光定。從“無著名稱普皆聞”說明，當時在印度佛教界，無著菩薩之名是如雷貫耳。所以，有人寫了給名人無著菩薩寫《婆藪槃豆法師傳》等傳記也就不奇怪了。本文很感謝這個傳記的作者。
第三份：最勝子等諸菩薩造的《瑜伽師地論釋一卷》：
《瑜伽師地論釋》卷1：“佛涅槃後。魔事紛起。部執競興。多著有見。龍猛菩薩證極喜地。採集大乘無相空教。造中論等。究暢真要。除彼有見。聖提婆等諸大論師。造百論等。弘闡大義。由是眾生。複著空見。無著菩薩位登初地。證法光定。得大神通。事大慈尊。請說此論。理無不窮。事無不盡。文無不釋。義無不詮。疑無不遣。執無不破。行無不修。果無不證。正為菩薩。令於諸乘境行果等。皆得善巧。勤修大行。證大菩提。廣為有情。常無倒說。兼為餘乘。令依自法。修自分行。得自果證。如是略說此論所因。”[
大正藏. 第30冊.第883頁.(CBETA, T30, no. 1580, p. 883, c12-22).]。
上面的資料，表明在印度“無著菩薩位登初地”是流傳較廣的看法。當然，這上面所引的主要是唯識宗的典籍，有人可能要懷疑“無著菩薩是唯識宗的祖師，唯識學人的對他的讚譽難免言過其實”。那麼，我們就參考別的宗派的看法。
密教中有文獻表明無著菩薩是為佛所授記的。其智慧足堪人天師，能啟世人以智慧。並規範出家眾的品格。
《文殊根本續》中說：“如來滅度後，為期四百年，比丘名龍字，對教生信益，彼證極喜地，享壽六百歲，孔雀明母法，彼師得成就。所著諸論義，闡明無實義，何時彼捨身，往生及樂刹，最後決得證，正等正覺佛”。[ 《青史》電子版 .]
《講述一切宗派源流和教義善說晶鏡史》的資料：
無著從慈氏聽講《般若經》和彌勒五部論。此後又複還人間，造《瑜伽師地 論五分》?及攝集二論??，開唯識派大車之宗規。《瑜伽師地釋贊》說 ： “無著論師已得法脈相承三摩地”。《明句論》說：“無著菩薩已證第三發光地，為調伏其弟世親，所以才說唯識。”阿須婆尊者?說：“尊者已得世第一法位”。
無著菩薩是三地還是居於見道（登初地前）的世第一法位？我們引《布頓佛教史》相關的資料解決此問題。
無著菩薩不僅對《慈氏五論》錄出文字，複又著作開示《現觀莊嚴論》及般若教義的《抉擇分》、《大乘最上要義論釋》、《解深密經釋》等，並證得“三地”（發光地）果位，由此對教法作了許多事業。略釋本的《明句釋》中說：“阿阇黎無著雖證得‘三地’，然為了調伏‘世親’起見，而開示‘唯識”。對此在《莊嚴經論》中說：“彼即慈氏無著說，亦為龍樹所意趣，具足定量與經教，即此所說二諦法。”此頌的注解說：“彌勒是證得‘十地’的菩薩；無著是證得‘三地’的菩薩；龍樹是住入‘初地’的菩薩。”有一部分人說：“《地品讚頌釋》中說：‘菩薩名無著，為利諸世間，法流禪定力，引生甘露教。合掌而啟請，敬禮於座前，聽受聖彌勒，傾瓶注甘露’”。又《入菩薩行解說攝義》末篇中說：“無著菩薩已達到一切宗派海的彼岸，特別是獲得法流三摩地，從聖彌勒座前，頂禮聽受取來清淨不謝的教要蓮花。”以此來看，無著菩薩已住入“法流三摩地”，即住於“資糧道”。因此雖對於“因”尚不是聖者，但他是安立於“果”的聖者，這種說法是不合理的。阿阇黎獅子賢說：“雖說‘法流三摩地’是在‘資糧道’中證得的，可是沒有說出它的後相，以此不能認為是‘凡夫’（非聖者）。” 《莊嚴經論廣釋》中說：“法流三摩地，是已徹底完證勝解行。”又大德無自性的釋著中說：“法流三摩地，為世間勝法。”那末這種“勝法”是同“見道”起於一座的，所以明顯地確是“聖者”了。[《布頓佛教史》（上）第199頁 世界佛學名著翻譯叢書 第69冊 華宇出版社 郭和卿譯 . ]
《明句論》等是中觀宗的論典，論主持中觀見。中觀與唯識宗見地不同，論戰頗多，如清辨與護法，月稱和月官。中觀宗的論師對於唯識宗的祖師無著菩薩倒是比唯識宗內部所說的初地給出更高的三地的果位。簡單說，對於無著菩薩的聖者身份印藏諸論師中主導性的看法是肯定的，一些認為是凡夫的說法被理性破斥。
多羅那他《印度佛教史》中第二十二章部分內容：“就在那時，阿阇黎無著獲得了法流三摩地……他具有查知別人心思的無礙神通，能夠與弟子們一起在一個時辰或一天中走完半月或一月的路程，他的容貌常象初見彌勒菩薩時那樣煥發，九十歲時仍象從前一樣年輕，身上具有隨順的三十二相。總之，他具有明顯的獲得悉地的功德。尤其是他即使在睡夢中也毫無利己之心，只作無邊三摩地之事業。他稟性溫和柔順，然而在破斥邪說消滅邪行方面非常銳利，他聽聞無厭足，默默施教法。由於所有這些法行的原因，證了第三悉地……因此，各地都稱道他使中道衰落的大乘教法又復興起來……在這個時期大多數大乘人眾沒有不向他請求一兩部經的……聽法弟子眾其數無量。大家很是虔敬，因而對宗義也這樣執持，生起登地功德與生起加行道功德的多到幾千人。對於經典和宗義並不偏於一方，通過一切門來說法。聲聞眾此時也非常虔敬，也有很多人聽受聲聞眾的對法和經的……由於這些原因，稱為一切大乘教法宗主。”[ 多羅那他《印度佛教史》 張建木譯 內部資料 第123-128頁 現在從網路上可以找到電子版.]
“證了第三悉地”是說第三地即發光地。[ 在藏地學習過的宗澄法師告訴我無著菩薩位登三地。我曾向覺囊派勝施（漢名）法師進行調查，當時勝施法師在福建佛學院讀書。勝施法師在一本藏文書（有漢文“雲登桑布法王文集”為第一冊），在134頁找到相關文句說：“我的上師（雲登桑布法王）說，‘薩什呢巴帕巴濤美’。”他解釋說，“薩什”是三地的意思，“呢巴”是得到的意思，“帕巴”是菩薩的意思，“濤美”是“無著”.]
有時候為了弄清楚真相，在自方觀點上退後一步是必要的。這裏，本文退後一步——就算世親在無著前往生，就算無著真不知道當時彌勒菩薩“特意”為世親所示現的相好。
那麼怎麼可能有這樣的道理：無著菩薩不知道師子覺是否往生彌勒淨土，因無著菩薩是地上菩薩故。無著菩薩不知道世親是否往生彌勒淨土，因無著菩薩是地上菩薩故。地上菩薩的證量是“不知道”的因？
前文已經提出問題——無著菩薩如果是初地菩薩想知道師子覺和世親菩薩是否往生到彌勒淨土真得需要他們回來告訴嗎？這裏回答，他用地上菩薩的清淨天眼往天上看看就知道了或者問彌勒菩薩也可以。而本文有充足夠的證據說明無著菩薩是地上菩薩，如果不能反駁卻還要找理由反對——不要搞出“無著菩薩雖然是地上菩薩沒有天眼通，所以看不到此土兜率天內院”[ 如前所引《華嚴經》可證初地菩薩可見百佛世界。]等笑話。
本文允許相左的說法出現，只要有人找到支持“無著到死前都是個凡夫，沒有任何神通，所以看不到天上的情況”確鑿證據。如果只是固執己見而否定本文所引的資料，宣稱“無著到死前都是個凡夫，沒有任何神通，所以看不到天上的情況”。對此，本文善意提醒，如果彌勒菩薩是位地上菩薩僧，否定其功德真實卻想與誹謗僧寶之業脫離干係絕不可能。
四、關於不同的版本的可靠性證明
現在的《大唐西域記》版本中的確有記載作為智者大師所聽說的版本的支持。在智者大師所聽說的公案中師子覺菩薩往生到外院。窺基大師聽說的版本裏說師子覺菩薩往生到內院呢！
窺基大師《觀彌勒上生兜率天經贊》卷1：“或有釋言。生西方者決定不退。生兜率者或可有退。故不願生。理亦不然。此經亦言。諸有敬禮彌勒如來。聞名稱名暫覩豪光。下至聽聞彌勒所說一句法義歸依。生彼定不退於無上正覺。無量劫罪皆盡消滅。無量善法運運生長。故見彌勒得生彼所。雖有天女種種侍衛。或佛菩薩所化為。或實天女彼聞能說不退之法。厭欲過患必無退轉。佛力所加心生決定。豈由欲界即皆退耶。位至不退處處皆不退。未至不退彼何必不退。且上聖上賢皆修此業。西域記說。西方即有無著天親師子覺等菩薩。”[ 大正藏. 第38冊.第227頁.]
誠然，《觀彌勒上生兜率天經贊》中並沒有師子覺菩薩往生到內院的明文。然而，“上聖上賢皆修此業”和“西方即有無著天親師子覺等菩薩”證明師子覺菩薩“修此業”，也就是有因。據此推斷，有果。窺基大師所持的觀點是“生兜率者或可有退（故不願生）理亦不然”。懂邏輯的人如果要證明同樣的觀點，做不出後文擺出個其實是退墮的獅子覺菩薩事情來。窺基大師可是學過因明（佛教邏輯）的，而且造詣很高。由此本文判定，窺基大師應該是認為師子覺菩薩是往生了兜率內院的。他的看法來自於他所看到的《大唐西域記》。這樣，現存的版本中的相關記載就對不上了。當然，本文依據大乘佛教教理給出了這樣的判斷。並無其他理由認為現存的《大唐西域記》並非原貌。
怎麼證明智者大師所聽說的並且為現在可能失去真貌的《大唐西域記》所支持的版本比窺基大師聽知道的版本可靠？我不知道，但我沒有找到資料證明智者大師曾經去過印度，卻有非常多的資料證明玄奘三藏去過印度，而窺基大師是跟從玄奘三藏學習的。完全有理由認為窺基大師聽知的版本更可信。本文認為應該不至於有誰為了“相信”智者大師所聽說的那個版本一定正確，而將玄奘三藏曾經去印度的歷史事實和與窺基大師的師徒關係等都加以否定。事情又牽涉到玄奘三藏本人到底應該如何記載的問題。本文只能推測玄奘三藏應該不會寫成什麼樣子。
無著菩薩是地上菩薩（不要指望玄奘三藏對此加以否認）的情形裏，玄奘法師怎麼會寫出能夠證明無著菩薩由於是凡夫並不知道公案中他所問的問題的答案（公案中他從世親菩薩那裏得到答案）版本的《大唐西域記》來？玄奘三藏會承認無著其實不能見到彌勒不知道彌勒菩薩什麼相貌而非要等世親回來告訴他答案——“無著菩薩曰…慈氏何相？……（世親）曰：慈氏相好，言莫能宣……”[ 大正藏. 第51冊.第896頁.] 或許有人提出無著菩薩不知道師子覺是否往生彌勒淨土，因無著菩薩不想知道。這個本文證偽它吧。公案中無著菩薩想知道答案，所以才問世親“師子覺者，今何所在？”[ 《大唐西域記》卷5：大正藏. 第51冊.第896頁.]為什麼世親要來報，因為三位菩薩約定“凡修行業，願覲慈氏，若先舍壽，得遂宿心，當相報語，以知所至”[ 《大唐西域記》卷5：大正藏. 第51冊.第896頁.]。確切地說是讓未往生的無著菩薩知道（“以知所至”）。無著菩薩如果是初地菩薩想知道師子覺和世親菩薩是否往生到彌勒淨土真得需要他們回來告訴嗎？更何況，無著菩薩如果想知道答案完全可以去問彌勒菩薩。當然，只要能傳達無著其實不能見到彌勒的意思，公案就會顯得毫無破綻。
當然，我也不會為了“相信”多羅那他《印度佛教史》而去否定歷史事實——只要能證明歷史上的確世親菩薩在無著前往生。此前，本文沒有理由懷疑多羅那他《印度佛教史》相關記載的真實性。假設您已經證明瞭，也對本文的最重要的不能誹謗其他淨土的結論沒有影響。僅就聖無著兄弟往生公案，本文並非絕對要死活都堅持。本文是要找到真相，所以完全可以為反對本文意見的人提供幫助。我們就分析下麵的資料吧。
【唐】智雲《妙經文句私志記》卷6：“於中初彼未遑次此[巳>已]死言一曰百，且據忉利天說；世親兄弟願生兜率即歸相報是其事矣。弟師子覺一去不歸當初義也，世親至彼禮彌勒繞殿一迊便歸[巳>已]經人間三年當後義也。如彼傳中遑猶暇也。”[ CBETA, X29, no. 596, p. 269, a4-8 // Z 1:45, p. 453, c11-15 // R45, p. 906, a11-15]
智雲法師所說的“世親……經人間三年當後義也”應該是《淨土十疑論》等資料中所說的“三年始來”。
《大唐西域記》卷5：“其後師子覺先舍壽命，三年不報。世親菩薩尋亦舍壽，時經六月，亦無報命。時諸異學鹹皆譏誚，以為世親菩薩及師子覺，流轉惡趣，遂無靈鑒。其後無著菩薩於夜初分，方為門人教授定法，燈光忽翳，空中大明，有一天仙乘虛下降，即進階庭敬禮無著。”[ 大正藏. 第51冊.第896頁.]
從行文上，六個月左右世親就來報了。現存的《大唐西域記》中並沒有證據能證明表明世親菩薩“三年始來”。所以，《妙經文句私志記》對於解決問題價值不大。這裏只是為了弄清楚真相，引出來指明避免別人在這上面耗費氣力罷了。
五、不可誹謗彌勒淨土
《龍舒增廣淨土文》卷7：“且以菩薩而修。兜率猶有戀著不見佛者。此輪回之根本。是知兜率難修有墜。”[ 大正藏. 第47冊.第276頁.]還是請說明白“有墜”是何意？是於菩薩道退墮嗎？又，有些書籍中講“得入正定，方始得生，更無方便接引之義。”[ 《西方合論》卷7：大正藏. 第47冊.第407頁.]真的是這樣嗎？
《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卷1：“汝等及未來世修福持戒。皆當往生彌勒菩薩前為彌勒菩薩之所攝受。”[ 大正藏. 第14冊.第420頁.]
戒律持得還可以的話，發願往生到兜率內院就能往生，因為持戒本就是人天福報。如果還不夠，我們再增加“聞彌勒菩薩摩訶薩名，歡喜恭敬禮拜”。是否無論樂意求生彌勒淨土的眾生具足多少資糧，都有人宣稱離能往生還差得遠？如果支持公案的一方宣稱師子覺菩薩資糧不夠，那是另外一個層面的問題了。因為必須去證明——如果連當時的師子覺菩薩都沒有見過，誰能證明他資糧不夠？如果沒有證據只是為了堅持公案成立就宣稱資糧不夠，為什麼應該也允許本文宣稱他資糧足夠必定往生。
必定往生到底需要的資糧是多少？
《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卷1：“佛滅度後。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天龍夜叉幹闥婆阿脩羅迦樓羅緊那羅摩睺羅伽等。是諸大眾。若有得聞彌勒菩薩摩訶薩名者。聞已歡喜恭敬禮拜。此人命終如彈指頃即得往生……未來世中諸眾生等。聞是菩薩大悲名稱。造立形像香花衣服繒蓋幢幡禮拜繫念。此人命欲終時。彌勒菩薩放眉間白毫大人相光。與諸天子雨曼陀羅花。來迎此人。此人須臾即得往生。值遇彌勒頭面禮敬。未舉頭頃便得聞法。即於無上道得不退轉。於未來世得值恒河沙等諸佛如來。”[ 大正藏. 第14冊.第420頁.]
從經文上來看， 聞彌勒菩薩名歡喜恭敬禮拜的眾生發願往生彌勒淨土的話能往生。我真不知道彌勒菩薩等八大菩薩能接引有緣眾生到藥師佛淨土，怎麼反而不能接引有緣眾生到自己的淨土。事實上，從經文判斷，造立彌勒菩薩形像，以香花衣服繒蓋幢幡供養，禮拜繫念的眾生會得到彌勒菩薩接引。
讓人奇怪的是有這樣的說法流傳：“又《彌勒上生經》（上說）得入正定，方始得生，更無方便接引之義。”[ 大正藏. 第47冊.第406頁.]可能還有更離譜的說法，也許有人敢說就有人敢信。
《西方合論》卷7：“《十疑論》曰：‘……如師子覺菩薩生彼，為受天樂，從去已來，總不見彌勒。諸小菩薩尚著五欲，何況凡夫。’……是則兜率內院，尚不求生，何況欲界諸天妙欲之藪，豈有需飲而入焦石之鄉，避溺而沈大海之底者哉。”[ 大正藏. 第47冊.第406頁.]
從“往生兜率外院的師子覺菩薩貪著五欲”怎麼能推導出“兜率內院，尚不求生”（不應求生內院）來？
“兜率內院，尚不求生”成立需要什麼前提？本文仔細分析，發現支持公案的一方也承認《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只有在承認本經的情況下才可能有得出彼結論。
如果承認《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而不再堅持師子覺菩薩資糧不夠。我們就可以進一步討論。否則，資糧不夠的說法不能證實，是否還要再說師子覺菩薩業障現前——往生外院的業障現前了。那麼，怎麼證明事實上是“業障現前”而不是“彌勒菩薩放眉間白毫大人相光。與諸天子雨曼陀羅花。來迎師子覺。師子覺須臾即得往生。值遇彌勒頭面禮敬。未舉頭頃便得聞法……”？
我們怎麼就能確定是業障現前？是否實際師子覺已經往生內院仍然宣佈他業障現前、資糧不夠而只是往生外院？歸根結底，怎麼確定師子覺菩薩沒有往生內院？如果不想暗示自己有天眼通看得到或能與佛菩薩面對面詢問等有過人法的話，就只是因為“聞西國傳雲”而已。當然，玄奘法師也是聽說。如果大家都沒有神通，想要證明另一種傳說版本不大可靠，至少要像本文找出足夠的證據。本文樂意接受批評，歡迎否定本文的論據如果能否定的話。否則，想證偽本文的觀點是不可能的。
在承認《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的情況下，我們只能討論而且能討論出結果的只有兩種情形：
第一種情形：師子覺菩薩一期生命結束時有往生兜率內院的願，實際結果卻失敗而往生到了外院。小菩薩尚且失敗。相信公案的一方得出下劣凡夫不應求生的結論就成為理所當然。
然而，師子覺菩薩往生內院失敗證明前提不真。這意味著要否定《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可不要忘了這是在承認《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的情形中出現的。從承認的前提下產生了否定前提的情況，這樣的命題是悖論。如果承認前提，在師子覺菩薩一期生命結束時有往生兜率內院的願，必須要承認師子覺菩薩往生兜率內院。
《兜率龜鏡集》卷2：“今人皆謂師子覺耽著天樂。以此為病。然生兜率。本為求見彌勒。親承法誨。悟無生忍。豈求天樂。既無耽樂之念。何患不生內眾。”[ CBETA, X88, no. 1643, p. 61, b11-12 // Z 2B:22, p. 277, d5-6 // R149, p. 554, b5-6.]
第二種情形：師子覺菩薩一期生命結束時沒有往生兜率內院的願，比如大權示現故意要往生兜率外院。實際結果是師子覺菩薩沒有往生內院就成為理所當然，就象沒有願也往生不了極樂世界一樣。但這樣就不能得出“兜率內院，尚不求生”（不應求生內院）的結論了。
《兜率龜鏡集》卷2：“又其師子覺。初心發願。所祈誰知。既雲密行莫測。豈可得而思議哉”[ CBETA, X88, no. 1643, p. 61, b12 // Z 2B:22, p. 277, d6 // R149, p. 554, b6.
所以，師子覺菩薩往生兜率天前是否有往生彌勒淨土的願對於本文都無妨，但無論哪一種情形都能否定彼公案。
如果說，為了“相信”一個傳聞中的公案而否定《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那就不必討論下去了。
總結
“生兜率者或可有退”從隋朝時代就已經在流傳了，從現今的文獻來看這個說法是從師子覺菩薩的公案來的。依據窺基大師所造《觀彌勒上生兜率天經贊》中窺基大師破斥“生兜率者或可有退”的論證，本文有理由認為窺基大師不認為師子覺往生到兜率外院。由此，判定窺基大師所看到的《大唐西域記》中所記載的相關公案不同於現存的《大唐西域記》。誠然，本文尚未找到確鑿的證據證明現存的《大唐西域記》相關記載不是原貌，但是從玄奘三藏的唯識宗見地上推斷他應該不會把相關的內容寫成現存的《大唐西域記》。又，多羅那他《印度佛教史》等資料表明無著在世親菩薩往生前往生，並不是公案中所說的世親比無著往生的早。
印藏諸論師所留下的資料中，主導性的看法是無著菩薩是地上菩薩，聖無著的果證有初地和三地兩種說法。無著菩薩證量對於《龍舒增廣淨土文》等若干淨土資料中所記載的相關公案是致命性的。因為不可能看不到師子覺往生到什麼地方而要問世親“師子覺今在何處？”。也不會因為不能見到彌勒菩薩而問“慈氏何相？”
主要基於以上理由，本文認為若干書籍中所說的師子覺菩薩的公案可靠性甚微以至於不成立。據此，本文難以承認由一個不成立的公案推導出的往生彌勒淨土會退及很難往生等不應往生彌勒淨土的結論。又，即使反對本文意見者證明瞭公案，在公案成立的情況下從邏輯上本文都推不出不應往生彌勒淨土的結論。事實上，這正是本文的核心觀點。有經證表明彌勒淨土不是被宣傳的那麼難往生。鑒於此，本文建議，對於聖無著兄弟往生兜率的公案不要人云亦云。對於往生彌勒淨土會退或很難往生的說法，要加以智慧抉擇。誹謗彌勒淨土等其他淨土不是佛教徒應該幹的事情。本文認為勸導與極樂世界有緣的眾生往生西方淨土或與藥師佛有緣眾生往生藥師淨土或好要彌勒淨土的眾生往生彌勒淨土等都大有功德。即使專弘西方淨土，不能有“搶生意”的發心，不能有唯恐眾生往生到其他淨土的心態。彌陀佛應該不需要有人幫他和藥師佛、彌勒菩薩等“搶生意”。
這篇文章寫於2012年1月，現在覺得留在我這裏沒有公開也不好。所以，刊發在網路上拋磚引玉。歡迎賜教，作者郵箱：budgood@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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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聖無著兄弟往生彌勒淨土公案的考察, 《大唐西域記》可能並非原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