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再生 母子情深
死亡與轉世再來是所有生命都必須面對的,死往何處去,自己無法選擇;神識暫時的落腳點,他人亦無從知道。一切生命都將次第離去,這是一個不爭且令人無可奈何的事實。無明籠罩下的黑暗大海,充斥其中的除了恐怖還是恐怖!
然而,有些眾生卻因了業力、願力和不可思議之緣起力的緣故,以致能死而復返,返而再聚,聚後又認出前世之親朋好友且因之而悲欣交集。諸如此類的情景,古今皆有、中外皆聞。聚散無常、生死恍如夢境,這就是輪迴的軌則。如同穿梭於魔女的齒尖,眾生就這樣隨著業力與煩惱,在無明的苦海中永無止息地輪轉個不停。
公元二零零二年五月,聽說旭日鄉江古村有個小女孩能夠非常清楚地憶念前世,打聽到這一消息後,將信將疑,我立即就近詢問了一些與她同村的人,結果眾人都異口同聲地回答我說:「確有其事!」不僅與她一個村子的人,甚至鄰近村落的人也知道這件事。為此,我於六月十日專程前往江古村,走訪了當時親眼目睹過小女孩回憶前世景象的一些目擊證人。
這個女孩前世也身為女人,並育有三男二女,其中有些至今仍健在,不過大多均已年高體邁。兒子中的年長者,二十歲時即離家前往果洛,母子自此再也沒有見面。長子離家後,母親極度地思念他,於是便經常發願、祈禱三寶,渴求三寶能加持他們母子再度相見。然而終究緣慳一面,以致晚年雙目失明時母子仍未能如願聚首。約莫二十年後,也即公元一九八八年,前往果洛的長子的幼女產下一名女嬰,母親在懷她時,就曾做過一些奇妙的夢;出生後,到了剛會說話時,她即能說出很多有關她前世的細節,而這些事情從未有人告訴過她。一九九零年,小女孩三歲時,爺爺、奶奶和父母帶著她回江古村探親。在江古村裡,小女孩非常清楚地辨認出了前世的村子、房子、家屬、鄰居以及前世熟悉的一些物件,據此,她的親屬們都認定她就是老母親的轉世。
這次到江古村,我首先訪問了次子的兒子。他追憶道:「小女孩三歲時到我們家,他們才到山腳下,她就認出了我們的村子。」接著他又說道:「奶奶原來在世時,我們家住在江古村的最下方;奶奶去世後,才搬到江古村的上方。小女孩領著她的爺爺、奶奶和父母一直走到舊房子處,當時小女孩說:『原來我們的房子就在這裡,但現在房子卻不見了。』接著她就見到了我的父親(次子)和叔叔(三子),在未經任何人介紹的情況下,她立刻就認出了他們,並且跑上前去抱著他們哭,我父親和叔叔也跟著哭。後來,她還對叔叔做出餵奶的樣子。剛一見面,她就非常疼愛我的父親和叔叔,因此家裡的老一輩一致覺得,這個小女孩就是他們母親的轉世。」
小女孩前世的一個女兒及次媳就住在離我不遠處,我也就近做了採訪。她們說:「我們母親非常想念離家的長子,她念珠中較珍貴的珠寶,通常都會取下來供養僧眾誦經,以祈求能與長子再次相見。然而由於當時的交通極其不便,故始終也未能見上一面。」她倆其餘的話則基本同前所述。
接著,我又去採訪她的第三個兒子。他是一個出家人,與我在同一個佛學院。他說:「親人們回來的那一天,當時我們正在村子附近舉行法會,家人們已先行回家,因為我要領眾誦經,故較晚才回到家中。到家時,小女孩和她母親正好站在陽台上,一見我她就對她母親說:『這是我最小的兒子。』正吃晚飯時,小女孩提出要和我一起睡覺,她母親就對她說:『不許這樣說,快讓叔爺爺吃飯。』但她就是不聽,仍堅持要和我睡在一起。當晚我們就在一起睡,她還做出餵奶的樣子,非常疼愛我,往後的五六天裡也一直如此。」
為了徹底瞭解實際情況,六月二十四日我又專程前往青海果洛採訪小女孩以及養育她的爺爺、奶奶和她的父母。
我先訪問她的奶奶。奶奶現年八十四歲。她回憶道:「在小女孩剛會說話時,有天早上,她爺爺還未起床,她就對我說:『這是我兒子。』當時我並未在意,只是開玩笑地對她說:『你的兒子好小哦!』有一天,她又對我說:『我非常想念我的兒子,於是就騎在一條白龍背上來找我的兒子。以前,我每天都到房頂上看看兒子回來了沒有,每當日落時,我就會想:今天兒子又沒有回來。那時我就會感到既傷心又失望。』有一次,她爺爺和叔爺爺從果洛去旭日,那天正巧下著大雨,她從窗戶看到外面在下大雨,於是就說道:『上師三寶保佑我的兒子,願我的兒子心想事成。這個雨要是不下該多好啊!』」奶奶接著又說:「每當我聽到這麼小的孩子說這些話時,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正說著,她的眼淚又無法抑止地滴落下來。她一邊拿紙拭淚,一邊接著敘述。看到這種景象,我的內心也不覺泛起一絲感傷。她繼續說:「後來,我們帶孩子去旭日探親,她認出了她的村子、兒女還有村裡的人及很多東西。記得我們剛到江古村邊時她就說:『這條路我以前趕牛時走過很多次。』有一天,我們又去智古村,回來的路上她對大家說:『就在這裡,以前我的兒子腳受傷流了很多血,也許現在還留有傷疤。』說著說著,她就要她爺爺脫下鞋來看看,儘管沒有看到傷疤,但我們還是愈來愈感覺她就是他們母親的轉世。」
接著,我又去訪問爺爺。爺爺現年八十二歲,他說:「一開始,有天我睡在床上還沒起身時,小女孩就對我太太說:『這是我兒子。』當時我想:小孩子的話不可信,所以也一直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有時,小孩子調皮不聽話,我就罵她,那時她就會說:『我是來找你的,你怎麼還罵我呢?如果你再罵我,我還有很多子女,我可以回去跟他們一起生活。』有時,她又會說:『你竟然敢罵你的媽媽!』還說:『在我非常想見到兒子的時候,一條白色的龍就飛過來了。龍告訴我:「我把你送到你兒子那裡去。」』她雖然說了這些話,但我依然沒有在意。一直到她三歲時,我們回老家探親,那天在山腳下車,大家先在河邊的草壩上休息了一會兒。當時只見山腰上有上、下兩個村落,那時她父親就問我:『我們的村子是在上面,還是在下面?』我還來不及回答,她就已經摀住我的嘴不讓我說話,並搶先說道:『不在上面,在下面。』那時我感到很奇怪,因為在我們幾個人中,除了我以外,誰也沒到過這兒,她根本不可能知道下面的村子就是我生活過的地方。我二十歲就到外面流浪,在這之前,家裡所有的活兒都我一個人做,我就如同母親的左右手,所以在母親的五個子女中,她特別疼愛我。」
然後我又去採訪了她的父親。他告訴我:「我們到山下河邊時才發現村裡的人都去參加法會了,因此看不到一個人。她爺爺因離家太久,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於是他們就說等到有人出來時,問了路再走。那時她就說:『我找得到路,我會走,你們跟我走就行了。』接著她就一直走在我們前面帶路。快接近村邊時,我對她說:『不要跑到前面去,村子裡也許有狗。』她就說:『我們村子裡沒有狗,我們家原本就沒有狗,現在也不會有狗。』然後她就把我們帶到了舊房子那裡。房子已搬了,她看到後就疑惑地說:『我們的房子原來就在這兒,現在不在了,誰知道搬到哪兒去了?』後來,我們到拉則寺去朝拜,回來的路上下起雨來,大家就到策得村的巴雍家避雨。他的房子很老舊,裡面沒有鋼爐,也沒有煙囪。火生起來之後,一屋子都是煙,她就說:『我的眼睛很痛,我的眼睛又瞎了。』說完就哭了起來。」
接下來,我又去採訪她母親。她說:「在懷她時,我做過一個夢,夢中來了一條白色的龍,口中放光照射到我的身上,而她的生肖正好屬龍;她在很小的時候也說過,她是騎著白龍來的,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反正這三者是一致的。我們到旭日去探親的第一天,我叔叔從法會上回來的比較晚,小女孩一見到他就對我說:『這是我最小的兒子。』晚上就跟他一起睡。有一天來了一個人,她看到後就說:『沃洛來了。』這個人叫沃洛,和她爺爺同年。當時我就問叔叔:『他是不是叫沃洛?』叔叔說:『就是,你怎麼知道的?』後來又來了一個女人,她叫更仲,小女孩一見就說:『這個是更仲,小時候她臉上的黑痣小小的,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大?』又有一天,我們去親戚才讓東珠家,他們家有一個牛皮包的轉經筒,小女孩看到後就說:『這是我們那個時代的東西。』還有一個牛皮包的盛水器,她看到後也說:『在我們那個年代,這是很珍貴的東西,怎麼現在都丟在這兒了?』回來的時候她則說道:『原來這裡沒有路的,現在已經有了這麼好的公路。』五、六歲時,她很不聽話,我們罵她,她就說:『你們罵我嘛!我是你們的奶奶。』」
最後,我去訪問她本人。她現年十四歲,是一個五根俱全,極其聰穎的女孩。她說:「現在,我已不記得前世的任何事情,我們到旭日去的很多事情,現在也已經忘記了。去旭日的時候,我只記得有爺爺,其他還有什麼人就記不得了。我記得爺爺的腳好像受了傷流過血,但是這個記憶現在也很模糊。另外,我也分不清有些情境到底是夢境,還是回憶。記得小時候作夢騎著一條白龍過來,但我分不清這是在母親告訴我『你曾說過你是騎著白龍來的。』之後做的夢,還是在這之前做的夢。有時突然看到一些前世的東西,馬上就會產生一些特殊的感覺,知道這是屬於我前世的東西。有時看到一些新東西時,又感覺很像前世的東西,再仔細看看,好像真的在前世見過似的。前世的事情雖說我已記得不很清楚了,但我感覺自己就是爺爺母親的轉世!現在,在全家人裡,我最愛的也是爺爺。」
另外,她的家人說:「小孩三歲時能把前生往事記得非常清楚,要是在那個時候採訪她,問什麼問題她都答得出來。六、七歲之後,前世記憶就逐漸衰退,她本人也不大提前世的事了。」
後來,我又去問了江古村其他當日曾親眼目睹過此事的很多出家人以及在家眾,最後發現每個人所說的話都是一致的。
在整個採訪的過程中,自始至終我都在再三觀察,看看其中有沒有欺騙的可能性。最後則發現,這是一個千真萬確的事實,其中沒有摻雜絲毫的謊言與妄語。
(四)逝而復返 全家團聚
二零零二年的夏天,聽說果洛班瑪縣多貢瑪寺有個小孩能夠很清晰地憶念前世,透過幾位朋友的介紹,我遂於七月十一日前往多貢瑪寺,開始了一系列的調查探訪工作。
在正式報導前,請容我先簡略地敘述整個事件的始末:之前,多貢瑪寺有位僧人名叫圖旦洛沛,27歲時由於腦疾、頭痛而病逝,去世後在極短的時間內他就轉世再來。
一九八九年,一個名叫吉美圖旦的小男孩誕生在果洛甘德縣闊曲鄉的鳥果村,他身上先天就具有一些與眾不同的特徵——剛會說話時,即稱呼前世母親的名字;經常提及前世的住處、親人和許多別的細節,諸如他曾說過:「我是班瑪縣多貢瑪寺人,母親叫作那沃……」等等。在和其他小孩玩耍時,他常常會拿起一塊布把頭纏起來並說道:「我的頭有毛病。」當聽說其他人頭痛時,小吉美圖旦往往表現出非常關心的樣子。四歲時,家人帶他去金川縣朝拜著名的觀音像,回程經過多貢瑪寺時,他嚷嚷說:「我媽媽和我的家就在這兒。」說著說著就鬧著要在那兒下車,還準備從車上跳下去,幸虧家人及時抓住了他的腰帶才避免了跳車事件的發生。後來,在他五歲時,舅舅生病前往班瑪縣就醫,小男孩表示一定要隨其前往,家人不得已只好帶他同行。當時,在前往班瑪及回程的路上,他說出了前世的寺院、住家等許多情況,並在無人告知的情況下,清楚地辨認出很多前世交往過的親友。很多人因之而堅信他就是班瑪縣多貢瑪寺的圖旦洛沛之轉世,不久這個消息就傳開了。
多貢瑪寺在知道他就是本寺院的圖旦洛沛之轉世的消息後,廟裡的僧、俗二眾通過討論商量後決定派人前往甘德縣將他帶回寺院裡居住。他們一共派出了十幾個人,其中包括寺院裡的活佛、堪布、管家以及他前世的父母。一行人來到甘德縣的隆嘉寺後發現,這一世的圖旦洛沛也是個小喇嘛。當時,小男孩在人群中很快就認出了他前世所在寺院的堪布、管家,以及他前世的父親。之後,眾人便把小孩請到多貢瑪寺。回到寺院後,他又認出了前世的衣服、住所等遺物、遺址還有家中的牛,並把除了家人以外其他人不知道的細節全都一一說了出來。另外,他對前世父母懷著與現世父母一樣的深厚感情,完全視如親生父母一般。這樣一來,當地的僧俗二眾都堅信:吉美圖旦就是圖旦洛沛的轉世。
那些曾親眼目睹過吉美圖旦指認房子、人物的當事者,如今分散在多貢瑪寺、果洛大武及班瑪縣的阿江村三個地方。這次查訪時,我分別前往這三地去採訪當事人。多貢瑪寺距離阿江村四十多公里,從喇榮至大武有五百公里,來回一千多公里的路程,由於正在修路,極其顛簸難行,故一路行來倍感艱辛。尤其是在半個月之前,為了調查類似的事件我本人已前往過大武一次,所以此次一想到還要在路上艱難行進內心就感覺苦不堪言。但為了求證此事,我仍然一如既往地再度前往,因為一個理由、一種信念始終在支持著我——這些事實應能將生死輪迴的真相顯示在人們面前,而不經他人說明、只由事物自身現身說法的事例、論據才是最可信的。
以下即為採訪實錄:
最早把這個消息帶到班瑪的人,是阿江寺的僧人扎西,因此他自然就成了我的第一個採訪對象。他對我說:「當時,我去參加隆嘉寺一位活佛的坐床法會,其間我們住在一位朋友熟識的人家中。安頓好後,那戶人家知道我是班瑪人,小男孩的母親拉助就對我說:『我們家有個小孩,他經常說:「你不是我媽媽,我媽媽在班瑪,叫那沃。」我為此而感到很困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於是她叫我去問問小男孩,看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有關班瑪的事。當時那個小孩正在睡覺,他母親把他叫醒並說道:『你不是經常說你是班瑪人嗎?現在,這兒有個班瑪人,你和他聊聊天吧!』我就問那個小男孩:『如果你是班瑪人的話,那麼請問你是班瑪哪戶人家的孩子?』小孩聽後就回答說:『我是班瑪多貢瑪寺人,我的母親叫那沃,我家有很多山羊,我要回去幫媽媽放山羊。』聽到這些話時,我立刻想到這個男孩很可能就是幾年前過世的圖旦洛沛的轉世。回來後,我馬上把這件事講給我寺院裡的幾位僧人聽,結果沒過多久這個消息就傳開了。後來,他的母親那沃還特意跑來問我是否真有其事,為了避免引起那沃傷感,我就告訴她說:『確實有個小男孩,但具體情況他說的並不是很清楚。』」
我的第二個採訪對象,是小男孩五歲時和舅舅坐車去班瑪、當時剛好開車載著他們的兩位司機——仁才和肯塔,他們一路上都聽到小男孩在不斷地提及前世往事,出於好奇於是便問了他很多問題。我首先採訪了肯塔,他說:「我們從達日回班瑪時,車上載了幾個人,其中有個小孩,和他阿姨就坐在我們的駕駛室裡。一路上,小男孩都在嘮叨說他前世是班瑪人,還講了很多有關班瑪的細節,而且講得都非常正確,所以我們就決定試試他。小孩有時在車裡睡著了,醒來時我們就告訴他說已經到了多貢瑪寺,然後我們就在一旁悄悄觀察。只見他看一看周圍環境之後,馬上說道這不是多貢瑪寺。後來,在沒有到達多貢瑪寺前他又睡著了,等真的到了多貢瑪寺時,他正好醒過來。我們就告訴他:『剛才你睡著時我們已經過了多貢瑪寺,現在是多下瑪寺。』誰知他看了看就說:『還沒過呢,這裡就是多貢瑪寺。』接著他又說:『那邊高房子旁邊的小屋子就是我住的地方。』」
後來經過查證,證實那房子的確就是圖旦洛沛的屋子,他準確認出了自己前世呆過的寺院和房子。接下來,仁才繼續把車開到班瑪,肯塔就在那裡下車,並去圖旦洛沛的家告訴他父親說:「有個小男孩能認出你們家來,他一定是圖旦洛沛的轉世。」但他父親卻不以為然地回答說:「不會是我們家的孩子。」說罷也就把此事棄置一旁。
後來他又認出了他寺院裡的活佛。住在大武的奶奶對此解釋說:「在去班瑪的路上,我們看到有輛摩托車拋錨了,有個人正在修車,我們的司機就下去幫忙。那個時候,小孩突然跑過來對我說:『這個人是拉保活佛,是上、下兩個寺院的住持。』到了班瑪後,我們住在一家旅館裡,當從窗戶看到那個人正走在街上時,他就下樓跑到那個人跟前握住他的手說話。」
對於這件事情,後來我也去問了拉保活佛,他回答說:「我正走在班瑪街上,忽然有個小孩跑過來握住我的手,還很高興地說:『活佛你好嗎?我和奶奶住在那家旅館的二樓,你也到那兒去,我們一起聊聊天吧!』當時,我以為他是我在班瑪的一位施主的孩子。」
從班瑪返回時,一行人搭乘拉欽的車子,當時駕駛室裡有梅隆和嘎決。嘎決是在圖旦洛沛過世後才到他們鄉上的幹部,小孩就坐在梅隆的腿上,拉欽則是圖旦洛沛的叔叔,梅隆也是他的親戚。這三個人聽說小孩可以記憶前世的事情,於是他們就開始盤問、觀察。這次採訪時,我先訪問了拉欽,他說:「我們聽說這個小孩是圖旦洛沛的轉世,於是就想好好觀察、盤問他一番。我先問他:『你認不認識我?』小孩回答說:『我當然認得你,你是我叔叔。』我又指指梅隆問他: 『這個人你認識嗎?』他則回答說:『他也是我的親戚。』然後我又指著嘎決問他認不認識,他仔細看了看後說道:『這個人我不認識,他不是我的親戚。』」
後來,我就這件事詢問他本人,孩子回復說:「當時,每當車子要經過懸崖、河邊時,那個嘎決就會說:『你好好回答他們的問題,要是不好好回答,我就把你扔出去。』我心裡自然很清楚他們二人是我的親人,而他肯定不是。」
拉欽還說:「回程時在多貢瑪寺前要經過一個檢查站,那天,很多多貢瑪寺的人知道能記憶前世的孩子就坐在車上,於是很多人都跑去測試他。有一些女人對他說:『我是你媽媽。』他則回應說:『這些人都不是我媽媽,我媽媽叫那沃。』有人問他:『你的房子在哪裡?』他回答說:『我的房子在那個大房子的上面。』」
梅隆則補充說明道:「我們經過寺旁公路時,發現寺院裡有一個九層高的佛殿,看到佛殿,小孩就說:『這個佛殿好高哦!』我就對他說:『你應該知道這個佛殿才是,因為你在的時候它就有了。』小孩卻說:『我在的時候還沒有,那時剛剛開始蓋它。』當時我認為他答錯了,但後來經過討論之後證實,圖旦洛沛在世時這座佛殿的確還沒有矗立起來,當時正準備開始建蓋。再往後,多貢瑪寺的僧人和寧達村的人準備前往甘德接回小孩,這些人中有:拉保活佛、圖旦江措堪布、策保管家、沃噴、小孩前世父母、拉欽和我共十五、六個人。我們到甘德隆嘉寺找到小孩時,拉保活佛為了觀察事情真偽,於是就指著圖旦江措堪布問他:『他是誰﹖』小孩仔細看了以後回答說:『是圖旦江措堪布吧?』剛好在那兒有好幾個男人,他們就逐一詢問是否是他的父親,他都搖搖頭。直到他前世父親由帳篷外進來時,他才用手指指他,不過卻並未開口說話。」
我又去問了圖旦江措堪布,他說:「那個小孩在這一世從未見過我,也沒有任何人向他介紹過我,在此之前,他絕不可能知道我是圖旦江措堪布,但在那一天,他一看到我就認出來了。」
我又採訪了他前世的父親嘎欽,他說:「我的孩子圖旦洛沛轉世到甘德的消息是由阿江寺傳來的,小孩母親的親屬聽到風聲後就要求我去見見面。我回答說:『小孩的話不可靠,應該不會是我們孩子的轉世。』當時我既不接受也不太在意這件事兒。但在那天見到小孩時,他的確認出了我,還用手指著我。認出我之後,又反反覆覆地端詳我的臉,並且從他的眼神來看我就知道他已認出了我,他臉上還帶一點悲傷的樣子。從那以後,我開始堅信他就是我兒子的轉世。當天,他穿的衣服非常破爛,身體、臉色都很差,一看到他時,我內心非常難過,因為以前曾有一些人告訴我他已去了淨土。我以為他在淨土,根本沒想到他又轉世成這樣的一個小孩,所以我很傷心,不敢靠近他身邊。」
嘎欽在敘述時,禁不住落下淚來。
緊接著,小孩在第二天就堅持請前世父母到家裡吃飯。後來,他們就把吉美圖旦和奶奶、舅舅三個人請回寺院住。
回來的第一天晚上是在寺院裡度過的。第二天一早,小孩就說一定要回父母家看看。他騎在一頭牛背上,他前世的妹妹牽著牛帶他回家。路上他對妹妹說:「原來你很小,我很大;現在你很大,我很小,好奇怪喔!」回到家後,父親嘎欽、母親那沃、妹妹沃既和他,一家四口人又再度聚首。
這一天,對嘎欽一家人而言,真是畢生難忘的一天!
回來後,小孩在嘎欽家中又認出很多事物。為此,我親自求證於嘎欽。
嘎欽回憶道:「在他回家的當晚,吃完晚飯準備就寢時,他對我說:『我的被子還有嗎?』那床被子的綠色被套,在他去世時因供養給阿雅喇嘛唸經已經不在了,但我當時卻故意回答說:『有啊!』沃既把被子拿過來給他看,問他:『是這床嗎?』他仔細看了看,然後說:『這個被套不是。』我就問他:『你的被套是紅色的、白色的、綠色的、黃色的?到底是什麼顏色的?』他回答:『是綠色的。』這時,他聽到外面有狗叫聲,就對我說:『爸爸,原來我們有一隻很好的狗,有一次,跟你一起去放牛,結果在山上弄丟了,這隻狗找著了沒有?』這件事除了我們自家人外,沒有任何外人知道。我們又為他鋪了一塊藏毯,第二天起床時,他翻開藏毯看了一下,發現有一段破了的地方,他前世時曾縫了一小節,其他部分則是我縫的。他看了看邊沿,看到他前世縫的幾針後就說:『這是我的藏毯,這一節是我縫的。』我就問他:『除了這節以外,還有你縫的嗎?』他說:『只有這節是我縫的,其他是誰縫的,我不知道。』」嘎欽停了一下又接著說:「我從拉薩買回過一對藏毯,其中一條供養給法王,另一條讓兒子帶到寺院去,這條藏毯的確是我兒子的,那一小節也的確是他縫的。那個時候,多貢瑪寺的烏金膠喇嘛也在場。」
於是,我又去詢問烏金膠喇嘛是否去過嘎欽家,有沒有目睹小孩回憶前世的情景,他回答有,且敘述內容與嘎欽完全一致,毫釐不差。烏金膠喇嘛還說:「那時,小孩對父親說:『有一天,我們家的一頭牛被狼殺了,』他指著前面的山上,又繼續說:『當時,我和你們一塊去剔肉、剝皮。』他還問他父親:『你記得有這回事嗎?』嘎欽說:『我不記得了。』」
關於這件事,我也去詢問了五十公里外的沃既。我問她小孩回家時她在不在,她回答在;又問她有沒有看到他回憶前世的事,她說有,而且所述與嘎欽一模一樣。
我又向小孩本人求證,他現在住在距離班瑪三百多公里的大武。我問他回家後有沒有認出很多事物,他說有,並且一一道來,與嘎欽等所述一致。
嘎欽又說:「小孩回來後認出了一頭犛牛,那頭牛是他幼年時和許多小孩經常騎的牛。他還說:『原來它的毛像我頭髮一樣黑,現在變黃了,不好看。』又有一次,他對母親說:『我有一次在閉關時,鄰居房頂上爬上了一頭牛,你們叫我去趕下來,你現在還記得嗎﹖』他母親和鄰居都說確有其事。」
嘎欽還告訴我,有一次,小孩和沃既去放牛,認出了前世的關房,「在他回來的第四、五天,沃既和他一起去放牛,他們去了他前世閉關的小屋,那時,房子已沒有了,但是有一個小土堆,上面長滿了草。他就把腳踏上去,並說:『這兒是我的房子。』那時候,我們還沒有收養沃既,所以沃既回來就問我和他母親,我們說:『他的關房原來的確是在那裡。』」
於是在採訪沃既時,我也就此事向她詢問,她的說法一如嘎欽。後來,我也詢問了小孩,他的回答亦與嘎欽、沃既相同。
嘎欽又回憶道:「有一次,我和阿江寺的彭措喇嘛及小孩一起去班瑪縣城,路上邊走邊聊。彭措喇嘛在他前世時曾來過我們家一次,在聊天時就隨口問起:『以前我來的時候,你們家在哪裡﹖』我還來不及答話,小孩脫口就說了地名,的確就在那裡。」
自然,我又去阿江寺拜訪彭措喇嘛。在訪談中,我問他有沒有見過小孩﹖小孩有沒有提到前世的事﹖彭措喇嘛首先提到的就是這件事,而且說法和嘎欽完全一致。
為了深入查訪,我又特別前往多貢瑪寺。寺裡的喇嘛嘉既說:「小孩到寺院幾天後,有天他奶奶和幾位喇嘛在一起。他一看到我就跑到奶奶耳朵邊上悄悄說了幾句話,奶奶就和周圍的喇嘛說:『小孩說那個人他認識,他是嘉既。他是不是嘉既﹖』雖然小孩前一世和我很熟悉,但是這一世,我們卻是第一次見面。」
朱地的弟弟說:「小孩到寺院的第三天,我們在河邊洗衣服時,小孩正好來玩,他就問我們:『現在咱們寺院還有沒有跳格薩爾王的戲﹖』我們就說:『有哇!你知不知道是誰扮演格薩爾王?』小孩想了一會兒說:『我想起來了,是喇嘛雷竹。』我們又問:『喇嘛雷竹長得什麼樣?』他說:『個子高高,頭髮是白色的。』他又說:『丹增達吉、雷竹和我同壇受比丘戒。』」
阿旺說:「以前,我有一輛飛鴿牌自行車,圖旦洛沛用它來學車,後來把車子騎壞了。但是我並未說他什麼。後來,小孩回來時和我見面,他就說:『原來我把你的車子騎壞了,但你卻沒有責怪我。』」
結束了在班瑪的查訪,我又前往大武,首先訪問了撫養他長大的奶奶。
奶奶說:「小孩本來能夠記憶前六世,他說了很多紙幣流通之前的事情,但其中最清楚的就是前一世。還有一個叫秋陽的小孩,他說有一世他們是在一起的,這些情形是他小時到隆嘉寺的藏劇團演戲時說的,藏劇團的喇嘛們比較清楚。他小時候剛剛會說幾句話時,就把所有的東西都叫成『那沃』,第一個『那』 字叫得很清楚,第二個字發音有點走音,叫成『嗡』。當時,我們以為是小孩的童語,但是後來當他較會說話後,他就說:『我的母親叫那沃。』我們這才知道,原來他叫的是前世母親的名字。他很小的時候,經常揀很多石子玩。他常拿三個石子,上面再放一個石子當成灶,一些小石子當作碗,又拿一些土當茶放到碗裡,然後說:這碗茶是那沃的,這碗是我的,那碗是……;又去揀很多石頭,然後說,這是那沃家的牛,那是那沃家的羊,就這樣玩。他剛會說話時,所說的話中還夾雜一些班瑪當地的土話。」
然後,我又去訪問他的母親拉助,她說:「小孩剛出生時,耳朵上就有一道裂痕,耳垂上有穿孔的痕跡。」
對此,多貢瑪寺裡很多人都說:「圖旦洛沛耳朵上的確有裂口及孔。小時候,有個小女孩汪既扔石頭打到他的耳朵,傷口一直沒有癒合,故才有一道裂痕。」
最後,我去採訪小孩本人,他現年十四歲,是個健康、聰穎又好學的小孩。他說長大以後,前世的記憶愈來愈模糊,現在關於前世的事都記不得了。但是,當年回班瑪回憶前世的那些事,現在他仍記得很清楚。
他說:「那個時候,很多前世相識的人都來問我很多問題,我都一一回答,但回答的細節,我已不太記得了。我很小的時候就經常想去班瑪,會說話時就喜歡班瑪話,然後學班瑪口音。我聽到班瑪的人來找我的消息時,我很高興,心想:這些人是來接我的。他們來的時候,我認出了三個人。當我見到那些人時,感覺是很早以前就見過的人,但是記得不是非常清楚,有些模糊,看到以前用過的東西,感覺也是這樣。當我第一次看到寺院及家鄉的人時,內心激動不已,尤其看到母親時,內心非常悲傷。有些我以前並不認得的人來騙我時,我還是知道的。在多貢瑪寺前面,有一個叫熱瑪的女人就曾過來對我說:『我是你媽媽。』我心裡清清楚楚地知道她不是我的母親,記得當時我對她說:『你不是我媽媽,我媽媽是那沃。』小時候,對於現世的母親和前世的母親那沃,我比較愛那沃。長大之後,知道現世母親才是真正的母親,漸漸平等地愛她們兩個。至於其他親屬,除了經常接觸的一些,對前世及現世的親屬,感情基本沒有兩樣。前世的父親與我相處的時間較久,因此,即使現在我仍當他是父親,與現世的父親沒有什麼區別。」
吉美圖旦能記憶前世之事件,發生至今已有很長一段時間,雖然未能趕在事件發生的當時進行採訪,但在很多關鍵問題上,當事人及目擊者的說法都完全一致。
在與這些人交談時,我也再三仔細地觀察其中是否有欺騙性,並思考他們有沒有欺騙的必要,結果發現這兩者都沒有。
這些說法並不是在我到達當地時才開始出現的,早在八、九年前當地的寺院及村中即已傳開了,這其中也沒有任何欺騙的可能與必要性,為什麼這麼說呢﹖
第一,這兩家人以前根本就不相識,之間也沒有任何關聯。雖然有些上師曾私下告訴嘎欽,圖旦洛沛是一個轉世活佛,但在那時他也沒有什麼地位,並無任何特殊之處。至於現在,吉美圖旦的家庭也是極其普通的,所以兩家在此問題上不可能有其他的什麼目的。
第二,在關鍵問題上,大家的說法都是一致的。尤其是圖旦洛沛的父親,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一直拒絕承認吉美圖旦是他孩子的轉世,到後來基於種種理由,他才不得不承認並接受這一事實。
第三,多貢瑪寺的其他僧眾及村中之人,他們在當時也曾再三觀察過事情的真偽,後來則全都堅信吉美圖旦確實是圖旦洛沛的轉世。很多人說:「吉美圖旦並不是由哪一個上師、活佛認證他是圖旦洛沛的轉世,而是由他自己說出來的。之後,又經過寺院及村裡的人再三觀察而得以確定。若不是有很多可靠的理由,我們根本沒有必要承認這個人就是圖旦洛沛的轉世。」他們所說的,我本人也覺得非常有道理。
如是能記憶前世之人,他們的出生地不僅在西藏,世界各地都有這類人的存在;他們出生的時間也不僅限於現在,而是幾千年來一直綿延不絕,從未間斷過;能記憶前世之人,也未必只能是上師、活佛之類,一般人中也屢見不鮮。所以說,這是人類生命輪迴中的一種普遍現象,絕非憑空杜撰的天方夜譚。
整個西方世界對於心靈和生命輪迴的認知都極其膚淺,研究的深度也不夠,因此才產生了很多誤解。龍樹菩薩曾說過:「本性非造作,亦非依他物。」 (事物的本性非經造作,每一事物本身均有其獨特的本性,也不需依靠其他東西來造作。)誠如龍樹菩薩所言,以個人的觀點是無法改變物質本性的。「前世今生」及「意識脫離肉體」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有很多案例可考。這些事實對於那些持守「意識是大腦活動之產物」等陳舊觀點的人而言,無疑是投下了一顆原子彈,動搖了他們的基本觀點,使其再也無法立足。這完全是事物本身的能力所致,而非依權力大小及辯才的巧拙來安立。
如是承認前後世及業因果的道理,這就叫作「世間正見」。若具有這種正見,則現世可促進社會發展、和平,後世可獲世出世間之功德,故此善說實乃無價寶般之觀點。
二零零二年七月十九日
於色達喇榮五明佛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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